十月十一日,戌时。

    天地昏黄,万物朦胧,城门眼看就要关,守在千厮坊巷口的一个脚夫始终没见韩四一家回来,不敢再等,拿起棒棒赶紧出城,沿着城郭绕了一大圈,直到沿江的码头上都没啥人了才赶到东水厢的一个吊脚楼。

    屋里围坐着十几个人,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。

    刚从千厮坊赶回来的脚夫正准备开口,坐在中间的吴二抬起头,“虎子,韩四和川帮那个瓜娃子是不是没回城?”

    “没有,我在巷口守了一天也没见着他们人。”张虎擦了把汗,忐忑地问:“二哥,他们是不是没回家,直接去了报恩寺?”

    吴二指指坐在对面的一个脚夫,恨恨地说:“你表弟在报恩寺守了一天,没见着他们去,只见着神仙坊的任举人。”

    张虎坐下问:“他们……他们是不是被啥事耽误了,明天回来直接走,不打算去报恩寺上香?”

    吴二拿起剪子拨拨灯芯,阴沉着脸道:“韩四是要去京城补缺做官的,他能有啥事比去京城更要紧,就算遇上再大的事也不会被耽误。”

    “那他们去哪儿了?”

    “虎子,我们被韩四那个龟儿子给骗了!”吴三接过话茬,咬牙切齿地说:“他狗日的耍了个花枪,说啥子去江北走亲戚,依我看他压根儿没去江北,一定是防着我们,借口去江北直接走了!”

    “可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上船的,那条船也的确去了江北,江又不宽,看得清清楚楚!”

    “码头上那么多船,你晓得他们到底上的是哪一条?”吴三越想越窝火,一边用刀子削着木棍,一边气呼呼地说:“我敢断定去江北走亲戚是个障眼法,他婆娘应该是去了,他和川帮那个龟儿子肯定没去,而是从千厮门码头直接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二哥,都怨我,不过昨天我看得清清楚楚,他们上的是一条船。”误了几个表哥的大事,张虎别提有多难过。

    “虎子,这事不怨你,要怨只能怨我。”吴二“啪”一声猛拍大腿,追悔莫及地说:“大意了,大意了!我光想着川帮那个瓜娃子,忘了韩四是做啥的!他龟儿子一直在衙门当差,比猴儿都精,一定能想到我们不可能不帮大哥报仇。”

    张虎苦着脸问:“那现在咋办,这仇还报不报了?”

    吴三蓦地站起身,急切地说:“二哥,我们可是在大哥灵前发过誓的,不报此仇誓不为人。他龟儿子虽耍了个障眼法但也没走远,反正船都已经雇了,我们天一亮就动身,让船家驶快点,一定能追上!”

    相比吴三吴四等兄弟,吴二要冷静的多,他端起碗喝了一口茶,紧皱着眉头道:“仇一定是要报的,不报咋对得起大哥的在天之灵,回去之后咋跟大嫂交代。但我们现在要对付的不只是川帮那个瓜娃子,还有个比猴儿都精的韩四。”

    “精又咋了,再精他也只有一条命!”

    “他是只有一条命,但我们也一样只有一条命,要是仇没报成反倒钻进他设的圈套咋办?”

    “二哥,你是不是不想替大哥报仇,他龟儿子能设啥圈套?”

    “别忘了他原来是做啥的,他老丈人又是做啥的!府衙的兵房经承,跟下面几个州县能说得上话。在城里我们不能动他们,他们一样不能动我们。出了城就不一样了,在江上比的是谁人多,他要是喊一帮衙役在江上等,我们不就中他的圈套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