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禀大人,贼将吴如孝并没有随李秀成、陈玉成一道去攻德兴阿,而是率部自庐州北进,占店埠镇及其东北之梁园,进逼定远,胜保就这么被吴如孝给牵制住了。他手下拢共就那么多兵,要是去援德兴阿,吴如孝定会率部北犯,攻其必救。”

    柱子冷不丁来了句:“大人,胜保只是督办安徽军务的钦差大臣,又不是督办江北军务的钦差,安徽的长毛他都没能剿灭,又怎会去管德兴阿的死活。”

    “想想也是,”段大章沉思了片刻,不禁叹道:“剿了这么多年,耗费那么多钱粮,死了那么多人,可这江北战事竟在短短一两月内又变成了咸丰二年时的样子!”

    “大人,长生觉得不大一样。”

    “此话怎讲?”

    潘二轻叹口气,意味深长地说:“当年我随四哥在泰州时,仪真、瓜洲、扬州等地虽相继失陷,但那会儿我们还有个盼头,晓得向帅和钦差大臣琦善正率大军追缴,晓得只要咬紧牙关坚守,早晚能等着援兵。

    后来仪真、扬州虽相继失陷,我和四哥一样不是很担心,至少不会担心泰州尤其海安的安危,毕竟那儿有郭沛霖郭大人坐镇,而泰州那会儿虽算不上富庶,但想想办法养万把乡勇还是能养活的。

    可现在呢,江北的那些八旗绿营已彻底被长毛打残了,郭大人殉国了,江北各府县要么被打烂了,要么民力和财力早被耗尽了,朝廷想收拾此残局谈何容易!”

    段大章越想越觉得潘二的话有一定道理,沉吟道:“照你这么说,现如今只能指望胡林翼的鄂军和曾国藩的湘军了。”

    “和春手下还有万余兵,要是和春也被长毛打残,江南大营也被长毛击破,那真会如您老所说,想收拾此残局只能靠胡大人的鄂军和曾大人的湘军!”

    想到和春这个督办江南军务的钦差大臣是向荣死了之后才做上的,段大章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,暗想要是向荣还健在,哪轮得着胡林翼和曾国藩出这个风头,不禁叹道:“真乃时也命也!”

    潘二不知道段大章真正想说的是什么,拿起第二封书信,接着道:“再就是湖南巡抚骆秉章的幕友、湖南名士左宗棠出事儿了。”

    段大章从未见过左宗棠,但不止一次听人说起来左宗棠这个人。

    据说左宗棠深得骆秉章信任,不但折奏全交由左宗棠草拟,连省内的大事小事都交由办理,以至于各府县官员去省城长沙,首先拜见的不是骆秉章这个巡抚大人,而是先去拜访骆秉章的师爷左宗棠。

    而左宗棠也没让骆秉章失望,这些年焦思竭虑、日夜策划,不但辅佐骆秉章“内清四境、外援五省”,苦力支撑大局。同时还辅佐骆秉章革除弊政,开源节流,大力筹措军购。

    想到左宗棠在湖南是说一不二,甚至被戏称为“帮办湖南巡抚左”,段大章下意识问:“他能出啥事?”

    “禀大人,据韩博说石达开率兵裹挟数万流民围攻宝庆,连攻八十余天也没攻下,军心涣散、士气不旺,只能撤围南走,返回广西。殿后的贼将陈明官等被官军和乡勇所围,只能率五千余残兵败将归降。

    去援宝庆的李续宜和零陵镇总兵樊變,为了报李续宾战死之仇,合谋坑杀降兵俘虏,以泄三河之恨。代骆秉章赴宝庆督军的左宗棠觉得杀俘不祥,出言拦阻,可李、樊二人就是不听,硬是把那些降兵俘虏给坑杀了。”

    潘二喝了一小口茶,接着道:“他俩抗命杀俘,左宗棠自然不会高兴,不但据说向骆秉章陈禀,还请骆秉章治他们二人的罪。李续宜为兄报仇心切,情有可原,并且是湘军元老,骆秉章不好意思为难李续宜,想到樊變本就是个庸官,就上了一道折子弹劾樊變。

    樊變不想丢官,曾去求见过骆秉章,结果没见着,只能去拜访左宗棠,左宗棠见他拒不跪拜行礼,而且长得肥头大耳,反正见着他就来气,骂他王八蛋,让他滚出去。”

    段大章反应过来:“这个左宗棠也太恃才自傲了,樊變再混蛋也是个总兵官,而他只是个幕友,怎能因为被轻慢了就如此羞辱人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