蕣华安慰道:“你慢慢练着,总有一天可以,我等着你帮我刻一枚带雕像的章子。”

    近芗笑道:“刻一个寿星么?”

    蕣华摇头乐道:“我可不要刻那么一个老头在我章子上,你替我雕一个嫦娥奔月。”

    近芗拍手笑道:“那倒是正配‘南极仙姝’这个名字。”

    她们在这里说自己的话,那边骆宜章孟观宪她们,则在谈着国家的动荡:

    “郧阳那边到现在还没有平定。”

    “广西那边也正乱着,大藤峡啊,从太祖的时候就不太平,断断续续一直到现在,都是那些蛮子在那里生事。”

    “我又想到了成祖时候的唐赛儿,当时也是好一阵乱,将国中的尼僧道长都送到了京师。”

    蕣华转头问道:“祖母,为什么要抓道长尼姑?”

    骆宜章道:“因为担心唐赛儿藏身在出家人里面啊!要说那件事,我可是赶上了,我记着那是永乐十八年,年初的时候便开始乱,就在山东那一片,乱了大概有一两个月,之后说平定了,然而也不肯罢休,说是唐赛儿一直没能捉到,于是先是将京师和山东的尼道都送到北京城辨认,看里面有没有唐赛儿,又从整个大明疆界搜罗发遣出家人,将那些女尼女道送去京城,仍然是没有找到,闹了好一阵,最后总算是渐渐不追了,那些官员也是倒霉,成祖的脾气乃是很严厉的,许多当官的都为了这件事,丢了性命。”

    蕣华居然不知道历史上这一场算是很着名的唐赛儿民变,当年历史课或许是学过,不过如今已经没有印象,此时听祖母说起,分外感兴趣,便拉着骆宜章的手:“祖母,你和我讲讲,那唐赛儿究竟是怎样一回事?”

    骆宜章见她喜欢听,说话的兴致便更高了,笑道:“等我想想,这么多年过去,有些忘了。那个时候啊,我比你现在要大几岁,就听到外面的人说什么‘唐赛儿唐赛儿’,道是山东那里有人反了,当时心里就很慌啊,山东与我们这里也不算太远,过了南直隶就是了,若是她们真的打过来,也不知会是如何,好在过了不多久,就平息下去了。那唐赛儿给人家传得神乎其神,说她是佛母,能够剪纸为兵,当年在山石缝隙里,发现了白莲教的经书宝剑,从此便有了这样的道法,有人说她曾经是给捉住了的,但是她的法术厉害,在牢狱里轻轻一抖,身上的镣铐便都落了下来,然后她就从从容容走了出去,再拿她不到,这些年也不知在哪里。”

    孟荣笑道:“道术之类,多是旁人附会,不过她能够鼓动这么多人,确实有些本领倒是真的。”

    从骆宜章一脉相承的道家传统,虽然清静无为,却不注重炼丹成仙之类,更多的是一种世界观。

    骆宜章点头:“想来是颇有智谋的,要说当年,也确实是苦,靖难之役便扰乱了几年,好在当年燕王的大军攻占金陵之后,江南的扰攘便也到头了,我们这边没有怎样惊扰,然而成祖的大军从北边打到南边,北方残破得厉害,之后又迁都,将都城从金陵迁到北京,还开挖运河,修的会通河,又征蒙古,中原那一片偏赶上连年灾荒,辛苦得很。我们虽然没有亲见,也听说那边的人吃草根树皮,流离失所,男人是卖妻卖儿,女人若是没有孩子可卖,便卖了自身,一家亲人都拆分了,又有瘟疫,所以唐赛儿终于是反了朝廷,便感叹我们江南好在是鱼米之乡,少有这样的事。”

    蕣华:方腊叛乱……

    孟观宪点着头道:“如今还时不时听人谈起唐赛儿,说她若是活到如今,该是多大的年纪,又说她逃出了长城,到草原上去了,当了一个女头人。”

    蕣华噗嗤便是一笑,要说大众的想象力真的是很丰富,俨然一篇民间故事版本的《大漠谣》,其实也是很惊心动魄的,听了老祖母的叙述,蕣华不由得也在猜想,当年的唐赛儿最后去了哪里?如果能在明王国境内找一个隐秘安宁的地方,就此归隐,倒也是好的,假如真的带着一些人出长城,从此在草原上放马牧羊,或许也是不错的结局,唐赛儿反叛的时候,大概总该有二十岁,永乐十八年到现在,屈指计算已经四十五年,唐赛儿现在如果还活着,总有六十几岁了。

    蕣华跟着母亲在这里,果然住了两天,当她们要离开的时候,近芗终于将另一个锦盒送给小螳:“总算赶完了,小螳姐你看看,可还喜欢?”

    小螳取出印章,是一块绿青田,深绿色,带了一些白色的云絮花纹,她的这枚印章是两面雕刻,一面是“翠螳”两个阳刻篆字,另一面是阴刻的一只螳螂图案。

    蕣华笑着将印泥便推到小螳面前:“快试试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