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伯想了想起自己这数十年间教过的学生,除了他那不知去向的儿子,竟无一个有这般的聪慧,而就是他的停儿,在这个年纪学的也不过是些四书五经,又哪里懂得什么策论兵法、治国之道呢!

    温诀察觉到江伯的视线,停下话头看了过去。

    江伯收回思绪,面上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:“公子,该用晚膳了。”

    “辛苦您了!”温诀从书桌后站起身来,转而看向殷无咎,“今日就到此为止吧。”

    “是的,师父。”殷无咎高兴地应了一声,然后下意识便要往饭厅方向跑,只是脚刚迈出一步又收了回来,等着温诀先走了,他在后面拍了拍自己饥肠辘辘的胃部,嘴里嘀咕道:肚子啊肚子,你且再忍一忍吧,师父才刚考过《礼记》,咱可不能现在便就范!”

    殷无咎身份特殊,而温诀自己身上又藏着诸多秘密,以防万一,他这宅子里连个仆人也没敢聘,所以干什么事儿都需要他们亲力亲为的,饭后殷无咎自觉收了碗筷去洗,洗完了去到书房,温诀已经烹茶焚香在等着他了。

    不一时,房中传出断断续续、曲不成调的琴音,听得夜间打此路过的行人都不由一阵皱眉,但是一转眼,那琴声又变得娓娓动听起来。

    时而平和如叙,时而清泠如仙,时而细微悠长,又时而松沉旷远……缥缈多变,令人心驰神往。

    “殿下,该走了。”黑衣人看着立在墙头的少年,小声说道。

    少年轻轻颔了颔首,但视线却并未从那扇透出暖黄灯光的窗户上收回,半晌,他低低道:“这抚琴之人,少说有十数年功力,只是可惜,收的徒弟却有些差强人意!”很显然,他是通过屋内传出来的声音,猜到了里面是在教习音律。

    “殿下说的是。”黑衣人附和了一句,然后又忍不住提醒,“殿下,宫门快关了,再耽搁下去,便进不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了。”少年应了一声,总算收回了视线。

    他转过去,银亮月光倾洒在他的面上身前,肤白若雪,眉眼如画,一身如血的红衣在风中鼓动飞扬,定睛一瞧,竟是七皇子殷弘玉。

    万幸的是,他的好奇心没有旺盛到出奇的地步,否则这要是跑去那书房梁上抑或窗边窥上一眼,那大概就是另一个故事了。

    却说方才,温诀教了殷无咎多次,奈何小孩总是不得要领,故而温诀便让他歇息一会儿,自己起兴抚了一首。

    一曲弹罢,温诀抬起头来,见小孩一脸呆意地瞧着自己,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,待对方回过神来,他道:“过来坐下。”

    殷无咎一双眼睛亮晶晶的,里面写满了崇拜:“师父你好厉害呀,这世上有你不会的事情吗?”

    温诀被他夸张的反应逗笑了,嘴角不自觉弯起了一抹上扬的弧度:“自来学习无止境,师父不会的事情可有许多。”

    殷无咎转到温诀身边,伸出一根食指小心地拨了拨琴弦,古琴发出一声轻响,听着沉闷而乏味,让小孩自己都不由皱起了眉头。

    “师父,无咎何时也能弹出如你这般动听的曲子?”殷无咎闷闷的问道,显然是没有什么信心的。

    温诀鼓励道: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,只要愿意学,假以时日,会比师父弹得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