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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春分刚过,天就连着下了三场雨。雨势不算大,却没什么光线。屋里头一水儿的紫檀木也是阴恻恻灰扑扑的。叫人心里头总是畅快不起来。前厅的三扇风门大敞着,凉风拂进,案头的沉香气愈发浓郁。跟前的人迟迟不接茶,章清壁跪在那儿,穿的并不多,浑身冰凉。巴颜童垂眸,睨视着跪在脚边的人,一身的淡粉锦衣,跪在那儿,低着头,柔弱无骨似的。“到底是商人养出来的女儿,什么苦头都吃得。”“从太子妃到皇子侍妾,我很好奇,你这会儿跪在这儿,心里头...”她说着,将身子往前略微倾去,眸底寒光乍现,“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儿?”章清壁心底一沉,淡淡开口,“回大福晋的话,妾身心里头什么滋味都没有,一心只想伺候好主子爷。”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最不激怒巴颜童的话了。“呵,这是你的心里话么?”“是妾身的心里话。”巴颜童一掌拍在一椅扶上,指尖握的发白,“你知道主子爷是为着何事下令赐死我的贴身女婢古丽的么!”“知道,因为您的女婢那日在宫里头打了妾身一巴掌。”章清壁的话音刚落,巴颜童就一掌将她手里头的那盏茶给打翻在地了。茶水四溅,浇了章清壁一身,好在,已经不怎么烫了。她惊惶跪坐在地,仰头看着巴颜童。她以为,巴颜童再怎么着都不至于在今天这么个日子控制不住情绪。可见她还是想错了。登时,厅内一片哗然。女婢们也跪了一地,“主子娘娘息怒...”巴颜童半边眉头一挑,抬手就指向了章清壁的脸,冷笑,“你倒是个明白人呢!既如此!你竟然还敢来做这个侍妾?”“你凭什么觉得姑奶奶我会容得下你!”看着如此情景,同样在一旁跪着的孙君竹和司蓝翡相互看一眼,心照不宣的笑了。“咱们主子娘娘高明啊!怎么想出这么个法子去逼死她的!”孙君竹往司蓝翡耳侧伏去,压声笑道。司蓝翡也笑,“古丽真是个好奴婢,人都死了还要帮自己的主子最后一回。”章清壁并不想和巴颜童有什么正面冲突,虽说自从她进宫见过皇后之后,贺璋对她的态度比以往柔和了许多。可她总觉得心里头还不那么安。他的恩宠,她不敢想象。直觉更是告诉她,他那样的人,对女人的柔情也不过是暂时的。亦或,只是一时兴起的新鲜感。因此,她不敢放肆。面对巴颜童的刁难,她也只能是尽量平心静气的回话。不去失一个侍妾该有的本分,不去激怒她。然后就这么待在贺璋的身边,力保自己的家族父兄不受伤害,再寻机会说服贺璋让贺麟回京。南州风光虽好,却是远离故土亲人之地。贺麟被贬流放,皇帝开恩,懿贵妃和觉罗立敏并未跟着去。她不忍想象,贺麟一个人在那边孤苦伶仃的日子会有多难。“古丽的死,妾身心里也很是难受,日后,妾身一定...”“人都死了,你说句难受就完了?”可章清壁的姿态越是低,巴颜童的怒意就愈发重。难不成这是要不依不饶?章清壁拿起帕子将衣裙上的茶水擦抹了几下,跪直了身子,算是给出一个极其虔诚的态度,“那大福晋觉得,妾身该如何做呢?”巴颜童腾的站起身,抬手往外头一指,“这宅子里有三口井,你若真的心生愧疚,便自个儿选一口跳去吧!否则,你就是假慈悲!”“古丽是因你而死的,你怎么还有脸活着!你该伴着她上黄泉路!”这未免就太恶了些...果然,一昧的退让只会引来不自知的人的得寸进尺。章清壁只觉好笑,有些忍不下了。巴颜童为了让她死,竟然能做出把一个女婢的死因归结于她身上这种荒谬之事...不过,想让她死,那是万万不可能的。可偏又不能生硬顶撞。她脑海翻涌,正踌躇该如何周旋,忽然一怔,心想,倒不如...她抬头,眸光定定的盯视着正中的牌匾,“古丽的死,妾身确实心生愧疚,可这愧疚是对一条人命的惋惜,并不代表妾身就也觉得她是因妾身而死。”“换句话说,她若不打妾身那一耳光,主子爷又怎能寻出由头处置了她?她的死,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。”“不过,若非要寻个人担这份责,还得说大福晋您太过苛责身边人的过!想来,若不是您的唆使,古丽也不会动手打妾身。”说罢,她缓缓转头看向巴颜童,“这事儿若深究起来,恐怕...该陪古丽上路的得是您才对吧?”章清壁的这一番话,可谓是让巴颜童始料未及。她怎么都没想到,这个曾经逆来顺受挨过她十个板子的女人居然敢面对面同她对抗了。“你...”巴颜童气急,扬手就要往章清壁脸上甩去,却被章清壁起身一把攥住了胳膊。巴颜童再度震惊,另一手颤巍巍指向章清壁,“你果然是个有心机之人...这才正式收为侍妾的头一天,你就敢如此忤逆我这个大福晋!你是真不怕我容不下你啊章清壁!”章清壁淡淡一笑,“是,您是大福晋,妾身理应敬您,可那也得在您做到了大福晋该做的事儿的份儿上。”“您为了让妾身去死,将您的女婢之死无故安在妾身的头上,难道这就是您作为一个大福晋该有的态度么?”“既然您德不配位,那就别怪妾身对您有所顶撞了。”“至于您能不能容得下妾身,想来,应该不是由您说了算吧?您一开始就没容的下妾身不是么?可妾身还不是都已经在这府里待了大半个月了?”“您容不容的下妾身,重要么?”在这么多奴才的面前毫无防备的被章清壁如此顶撞一番,巴颜童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。只觉面子全无,威严全丢。一时,头昏脑胀,险些晕厥。章清壁收回手,朝巴颜童蹲了个礼,“既然您把妾身的茶打翻了,那妾身就当您是接下妾身的茶了,妾身这便告退了,主子爷的西稍间那边还有诸多事宜等着妾身去安置呢。”话罢,章清壁抬脚就出了厅门。巴颜童脸色唰白,转过身望着章清壁的背影,哑口无言。孙君竹和司蓝翡二人也望着门外,一脸的讶异之色。“瞧瞧!你们瞧瞧!这就不是个善茬儿!先前的温良之色,敢情都是装出来的!”巴颜童气急,回身往椅子上一坐,阖上了眼皮。一手摁在鬓间,气息不稳。孙君竹蹙眉,眸光渐渐呆滞。司蓝翡看着巴颜童,也不禁蹙眉,一时颇有些不知该说什么的好。她原还以为这位大福晋是个心里头有主意的厉害货色。可今日一见,却原来也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...一时,只觉自己怕是没押对宝,心里的站位便有些不坚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