学校给曾经身处其中的人带来的感觉很奇妙,无论当时怎么讨厌它,怎么希望快点离开,可当真的离开后,人们却总在遭受挫折,对外界丧失信心后,油然感叹道:“还是学校里好,那时的同学们天真烂漫,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,没有那么多阴谋算计,如果能回去,在学校里呆上一辈子该有多好啊!”可事实是时间不可能倒流,人们也只能在感叹过后,为了生存、为了理想改变着自己。

    林峰不想将学校比喻成象牙塔,他没有那么的多幻想,也没有多少凝神遐想的时间,他觉得自己是时间轴上的陀螺,当时间向前流动时,自己就不可抑制地顺着时针旋转。

    踏过学院的大门,林峰便放松下来,这是不同于外界的感受,似乎跨入围墙,就得到了安静和祥和,彻底与那外界世俗的喧闹和纷杂割裂开了,在这里有绿树、青草、假山和池塘,以及一群一伙青春勃发、踌躇满志的男女,当然也有饱学睿智,期望桃李天下的园丁,林峰觉得自己的脚步轻快了许多。

    不过,见到马姓老师的感觉与这环境就显得格格不入了,林峰仿佛又回到了复杂之中。此时,马姓老师正笑容可掬地看着他,在那满含笑意的眼神中,林峰看出了些许耐人琢磨的意味,“林峰,你可来了,我们这活儿早就干完了。”

    林峰注意到一旁铁桌子上摆放的十几件闪着银光的零件,它们剥掉了黑色或者是灰色的伪装,没有了刚从尚明手中接过来的丑陋和笨拙,现在看起来像一件件经过雕琢的工艺品,他喜欢这些加工后的成品,即便不去使用,拿在手中把玩也会有叹为观止的赞美。

    当然,现在的工作不只是欣赏,林峰开始对照着图纸检验零件,马姓老师似乎对林峰的小心谨慎有些不满,“林峰,你放心,我干出的活儿绝对没问题,都在公差里,保准儿让客户满意。”实习工厂里的其他人也在吆五喝六地帮腔,林峰知道他们的想法,可必要的检验他还是不能省略的。

    虽然对图纸的要求,林峰并不能全部掌握,但就他现有的检验结果来看,已经四五件尺寸没有加工到位,还需要再处理一下,还有三件已经超差,这意味着这三件很有可能会变成废品。

    林峰不得不严肃对待了,对一旁的马姓老师说道:“马老师,这几件还要处理一下,而这三件尺寸超差了,已经干废了。”林峰控制着自己的语气,可事实就是这样,再怎么委婉也无济于事。

    “怎么废了,林峰你懂不懂,别不懂装懂,你才学了几天,敢说我超差。”马姓老师的笑容消失了,取而代之是狰狞和愤怒。一旁的丁二,是马姓老师的徒弟,立刻晃着膀子走到林峰面前,“你小子是不是在故意找茬啊,我们在这儿辛苦干活儿,你横挑鼻子竖挑眼、鸡蛋里挑骨头,是不是不想给钱?”丁二身高接近一米九,体重二百多斤,站在林峰面前有如一堵墙。

    林峰的火气也有些上涌,“马老师,你自己看看,这明显就是超差。”说完也不管丁二的挑衅,把螺旋测微仪和零件递给马姓老师,马姓老师没有接,丁二却一把抢过零件,扔到铁桌子上,伸手就来抓林峰的衣领。

    林峰向后一靠,探出手去拨丁二的手,丁二的手像一把铁锨,根本没有受到林峰手的影响,依然牢牢地抓住了林峰的衣领。林峰拨了两下没有拨动,无奈双手一翻由外侧向内一收从上至下用力下压,以往这个动作会直接压制对方抓住衣领的手,对方吃痛就会松手,当然这是保护和化解动作,并不是进攻动作,林峰不想在学院里打人,毕竟姓马的现在还冠以老师之名。

    可丁二的力量非常大,林峰用尽力气也没有化解开脖子处的手,而自己的身体却正在被丁二提离地面,脖子处的压迫感越来越强烈,不得已林峰只好双方抓住丁二的胳膊,提身抬左脚抽出鞭腿正踢中丁二的右腋下。林峰的脚尖传来一阵酸麻,这家伙的身体真够结实,但好在丁二似乎也感觉到痛,抓林峰脖子的力度正在消减,林峰果断伸出右手攥住丁二的大拇指向外一扳,丁二吃痛屈身弯腰,一米九的个子顿时矮了下来,不过也只是片刻,丁二的力量占了上风,林峰根本无法坚持太久,当双方僵持时,丁二的左手便向林峰当胸一推,林峰便觉胸前被墙撞了一下,松开右手向后退去。

    后面正是一台车床的摇把,林峰的后背正好撞在上面,顿时感到后背传来钻心的疼痛,瘫软地坐在下面的工作台上。丁二似乎仍想上前继续攻击林峰,马姓老师此刻出言制止。

    马姓老师来到林峰面前,“林峰,我们做出的活儿从来没有不合格的,你这么做明显是在坏我们的名声,毕竟我是你的老师,我也不跟你一般计较,东西放在这儿,你明天把加工费拿过来,我把零件给你,如果你不守信,这些零件就别想要了,另外,我也不怕告诉你,学生处的学生考评你知道吧,我会让你的考评是最低级,你的毕业分配也会受到印象,你自己考虑考虑!”

    马姓老师站起身来轻蔑地看着痛苦中的林峰,“别老是这儿挣钱,那儿挣钱,学生嘛还是要学习,动不动就要学人家做生意,看把你能得,今天给你点儿教训,教教你怎么做人。”林峰抬起头,眼睛死死盯着马姓老师,“是谁?是谁让你…”马姓老师笑了笑,没有了和蔼,满是嘲弄,“问那么多干嘛,赶紧弄钱去。”

    林峰的背还在隐隐作痛,他不敢大口喘气,骨头是不是断了?林峰走在回寝室的路上,一股屈辱的感觉涌上心头,他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。此时小路上路灯已经亮起,周围没有人,林峰佝偻着背慢慢地走着,昏暗的灯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,但他的背却依然弯着,像是正在负重前行。